一家之言：德国的“极端球迷”到底是一帮什么人｜懂球帝
这是连续用“一家之言”来讲述霍普事件的第二篇文章，我们希望能够为大家说明白，在德国的那些“极端球迷”到底是一帮什么人。
国内几乎没有多少人能理解一个叫做“曲线看台”的东西，指的是球门后侧看台，这里被称之为乌尔塔斯的圣地。而关于乌尔塔斯，更多的国内球迷称之为“极端球迷”，而某一家竞品app甚至直接打出来“极右翼分子”的标签。
事实上，在德国，球迷和资本家是对立的。
在拜仁那场比赛中，那些极端球迷一般被称之为“乌尔塔斯”，也就是Ultras。而这个词语，原本是桑普杜利亚一家球迷协会的称号。乌尔塔斯这个群体距今大概有六七十年的历史，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开始乌尔塔斯这个词汇被明确地提出。他们坐在球门后“曲线看台”，以忠诚作为自己的口号。
以下四点是Ultras的核心精神：
● 不管比分如何，永远以歌声和口号贯穿整场比赛
● 在比赛进程中永远不坐下
● 尽可能多地到场每一场比赛，不管是主场还是客场，无论花费或路途
● 忠于组织所在的看台
也就是说，乌尔塔斯球迷会，并不一定会永远愚忠自己所支持的球队。一旦球队违背了自己组织的信条，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走。
他们为什么坐在球门后看台，众说纷纭。我在这里援引这样的一条说法：在很久以前当时欧洲人还没有挣到这么多钱，但是相对而言球场的球票还是蛮贵的。球门后看台是最便宜的，而乌尔塔斯的来源是工人阶级和低收入阶级，因此他们只能选择球门后看台来进行观赛。因为都是工人阶级或者受剥削阶级（当然，也有部分外媒称呼其为被害妄想症阶级），所以他们很容易产生一种战斗友谊，形成“战斗群体”。
乌尔塔斯对球队的背叛是相当多见的，而这次拜仁曲线看台的行为也被说成是“对拜仁慕尼黑的背叛”，而他们背叛的原因则是工人阶级对高收入阶级的天然仇恨。不仅拜仁球迷如此，德国9个球迷团体集体要“毙了霍普”。拜仁主帅富利克说这些球迷是背叛了自己支持的球队，不过这种背叛真的还少吗？
最出名的背叛就是一群曼联球迷在曼联变成“格雷泽的联”之后离开曼联重新组建FC联，这个球队在懂球帝甚至还有圈子，在国内影响力相当强。出于对球队的热爱，他们仍然喜爱球队，但是不喜爱格雷泽（这是一个必须辩证来看的东西，他们热衷于曼联这个球队，却不乐于见到曼联背后的资本）。在2018年，他们和另外一家这样的球队——奥地利萨尔茨堡举行了友谊赛，而奥地利萨尔茨堡则是红牛集团生吞活剥了老萨尔茨堡队之后球迷另行建立的。当然，鉴于红牛集团非人的行径，这帮球迷当然不会继续支持红牛。
In love with real football，这是他们的口号。
他们的足球是和资本脱钩的，或者说他们更希望保持自己的球队的特色。我在外网找到一篇球迷访谈，大概意思是“我们希望我们的球队仍然是我们的球队，门兴格拉德巴赫永远是门兴格拉德巴赫，就像巴黎球迷希望巴黎是巴黎人的巴黎而不是卡塔尔人的巴黎，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如果门兴格拉德巴赫变成阿联酋人的门兴格拉德巴赫或者中国人的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的人的，那我们会立刻掀起暴动，我们会让他滚出德国”
一位79岁的亿万富翁霍普，因为被喷了一句“Hurensohn” （X子养的）脏话而感情受伤，其他的亿万富翁同行们（鲁梅尼格etc）连忙安慰，手下受雇的百万富翁球员们罢赛维护老板，这本身没有问题。但可笑的是同属被剥削阶级的球迷们却当上了精神资本家，把枪口对准了“极端死忠”们。这像不像齐泽克曾经讲的“beautiful paradox”？中国绝大多数球迷的反应，除了对德国足球传统文化的无知以外，恐怕也是社会思潮的一种映照罢了。毕竟可以给马云、王思聪乱喊辈分的人，也会给大强子、霍普这样的亿万富翁多到泛滥的同情心。——红色刀锋球迷会官方公开长微博
在欧洲，足球从来不是sanitized、清洁安全、政治正确的文化产品，这也是撒切尔恨之入骨将足球迷视作瘟疫看待的原因。足球文化本就是城市化、工业化大潮的产物，是工人阶级的释放地、避风港。我甚至更进一步大胆认为，足球是受剥削阶级释放创作天性的舞台。其实这一切，在亚非拉也是如此。在马来西亚，我们经常说他们的球迷文化如何如何，但实际上如果说“极端”，他们也更加极端。
当然，欧洲（以及全球大部分地区）的足球最终是要“进化”成美式运动那样的版本，一种family-friendly安全无害的娱乐消费品，就像电影大片一样，你只是花钱买来几小时的放松和安慰，再也别去把它赋予什么更大更崇高或者更激动人心的心灵意义。有资本家的手腕、有中产阶级做“帮凶”、有全球化观众做后盾，这样的场景必将实现。为50+1抗争的德国球迷，一定站在历史和时间的losing side。当百威、嘉士伯统一全球市场的时候，去悼念本地曾经拥有过的“小而美”的啤酒牌子是一种老土且不合时宜的行为。
有人说乌尔塔斯是民粹主义的一种体现，是民粹主义抬头。这个似乎不能简单地一概而论。我们必须看到，乌尔塔斯帮助足球深入社区。门兴格莱德巴赫Ultras组织与普通球迷组织一起，筹集资金，食物和衣服，帮助孩子们过冬；科隆两大Ultras组织Domstadt Syndikat和wilde horde会为本社区生活困难的孩子募捐食物；沙尔克04的ultras组织GE将通过售卖最新年历的方式，将营收的75%拿出，用于盖尔森基兴各项社会活动的建设；奥斯纳布吕克ultras组织violet crew为当地社区的流浪者和妇女救助机构募捐；斯图加特ultras组织commando cannstatt将会把组织制作年历的所有销售款项全部捐出，来帮助当地社区的流浪者……
近年来，随着网络的普及，国外极端球迷文化在看台上的表现形式，助威方法，歌曲选择，已经不再触不可及。但是我们看不到的，是这些球迷组织如何深深扎根在当地社区，与当地社会产生关联的。Ultras这种球迷文化之所以能成为一种社会运动，不仅仅是因为场上90分钟绚丽的绽放。场下需要下的功夫更多。
就像是一位球迷此前说的一样，“想做一名乌尔塔斯，你首先必须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然后你才可能为了球队而足够极端”。这个为了球队而足够极端，就是一个十分耐人寻味的话语了。就像奥地利萨尔茨堡的球迷，从骨子里相信只有他们才是1994年那个在欧洲优胜者杯决赛把国际米兰逼上绝路的萨尔茨堡队的正统代表……
乌尔塔斯球迷往往有一种想法，叫做“正义度量”（外文机翻，如有不对请点艹），他们会做认为正义的且合法的事情，而无关其他人的道德考虑。当然，一切只针对于他们的球队和他们的看台。正如一篇报道所说，场下他们可能是老师 学生 干部 工人，但是在看台上他们是最忠诚的第十二人。
最后援引微博博主北看台老王的一句话结束全文：资本家，千万富翁与少数族裔，难民一样，都是社会上的少数人。区别就在于，资本家往往过得不错。这就是我为什么说，我们也无法设身处地去理解他们的原因。每一种热爱球队的方式都没错，我也是在深夜收看河床队比赛的普通球迷。但你如果用你的判断给一群人贴标签的话，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当然，有人问起来，Against Modern Football这种思潮难道不是应当被打击或者毫无存在意义的吗？我说，这些球迷的角度是从资本与商业的视角，我的观点是来自于社区与文化。如果AMF是逻辑不通的文化，他也不会发展成一种在世界范围内传播的运动。
至于中国可不可以有乌尔塔斯，当然可以，但是真的，还太不成熟。
